第44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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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次上山,已又過半個月。
陸晉一身煞氣，受佛光熏染，淡去很多。除了臉上那道疤尚能說明他曾有過一段不尋常的經歷外,其他已與常人無二。
“師兄看起來很不錯。”不管真假，至少看起來很平和。
她上輩子就曾在網上看到,說是一些特殊部隊出來的軍人,多少都會留下一些職病習慣。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心理疾病……這個世界雖然沒有什麽特殊部隊,可他幹的事，卻是一樣的。這個世界卻沒有專業的心理醫生為他疏導，能這麽快就能恢覆到眼下這狀態，著實是難得了。
“每天跟著父親一起做早課，晚課，縱情山水,心情很容易平靜下來。”陸晉也覺得在這裏這段時間,他十分的放松。這幾年在外，他晚上睡覺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松。
到了這裏，在木魚聲中,他卻難得的能睡個好覺。
“那便在山上多待一段時間。”瑩玉將準備好的設計拿給他看。雖然她不擅長，所以這設計裏有不少都是黛玉和惜春的手筆,風格則是以她所了解的陸晉為準。大氣而不失優雅，簡練又輔之細節。她們完成之後，又請了林如海看了一回，他也是十分讚賞。只是，當她拿到郭安找的專業人士畫的設計稿後，幾位姐妹看完人家的成果之後，就紛紛改了口。
人家不愧是專業大拿,她們這種小打小鬧的，著實是比不上。
“就用師妹這一份吧。”陸晉仔細將兩份都看了，看完之後沒怎麽猶豫，便作出了選擇。“我更喜歡師妹這一份。”
瑩玉抓了下發梢：“我這份不怎麽出彩。”
“但是我最喜歡。”陸晉選擇瑩玉的設計，固然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偏愛，但也確實是因為這份設計稿很不錯。“這一份確實是大家之作，但風格更加儒秀精致。非是不好，只是不適合我。我到更喜歡師妹這份，尤其是這練武場，馬場，正是我所愛的。”至於另一份，亭臺樓閣，小橋流水，連何處種什麽花都標的極為細致。
即便才看到設計圖，已經能夠想象它會有多美。但是不適合他，更適合給宮裏的娘娘們去賞個景，遛個彎。
想到這個，他到有些擔心：“師妹喜歡這一份麽？若是……”
瑩玉連忙搖頭：“我當然喜歡我畫出來的。”
陸晉松了口氣：“這便是了。且這些弄好之後，需要花費太多人力物力去維護。可府上現在只住我一人，我能看多少？憑白耗費，也沒必要。”不得不說，瑩玉之前的擔心還是很有道理的，陸晉還真就沒多少錢。
當然，他是決不可能跟窮字連在一起的。之前給瑩玉送禮物，都是論車送的，哪裏會窮？可這是兩碼事。那麽大的宅子推翻重新修築，所要花費的錢財，可不是禮物能比的。他家庫房裏寶貝多的很，但那是上代人傳下來的，不說祖祖輩輩傳下去，他也做不出來賣這些東西，去蓋奢侈的大房子。
“那就定這一份。”
得了答案，瑩玉就不再停留，準備回家。護國寺離城有些距離，自然是要抓緊時間回去。
一聽她要回去，陸晉就皺眉：“這會兒天不早了，不若在山上住上一晚，明天再回。”
“不了。出來的時候就答應了父親，今天必回的。且現在不算太晚，路上快一些，來得及的。”
陸晉見她堅持，便不敢再留。只心裏到有些後悔，早知這事讓她如此辛苦操勞，到不如讓別人去做。只是事已至此，反悔也是不能。只道：“以後有事找我時，讓郭安給我送信，我悄悄的回去見你就是。這天越來越冷，白日更是越來越短，你這麽來回奔忙，著實辛苦。”
瑩玉卻笑：“師兄知道我的，能出來轉轉，於我是件高興的事情。”
“若當真為了高興，便該慢慢來。而是像今日這般忙碌。”
“今日只是先答應了父親，以後若是再來，我定跟父親說好，慢慢來。”
如此，陸晉也就沒什麽可說的了。
瑩玉下山，與陪著她一起過來的李嬤嬤以及車夫匯合，快馬加鞭往回趕。
這天確實有些晚了，且行到半路，天陰起來不說，還起了風。又行不多久，更是下起了雨。幸而雨不大，尚能趕路。
只是這路走著走著，便覺得不對。
這條路，這些年瑩玉走的可不是一回兩回，早已熟知。如今哪怕她沒看外面，只從幾次轉向中，就感覺出來，路不對。
她猛的掀開車簾，看向外面。
“停車。”瑩玉對著前面道。
車子不停，反而更快了些。
李嬤嬤這才意識到不對，臉色就是一變：“姑娘。”
瑩玉搖頭：“無妨。”她推開車廂的門，對著車夫猛的一腳踹了出去。車夫從裏面叫停車開始，就緊張到了極點。只是他諸多防備，卻沒防備裏面的人會踹他，驚慌之下，抓著馬韁的手已經松了。而他的身體，更是飛了出去，直接撞到路邊的一塊大石上。
瑩玉從車廂裏出來，躍上馬背，將馬控制住。
待馬車停下，瑩玉才去看那馬夫。馬夫還是她家用的人，一個普通人，此時已經暈了過去。
“嬤嬤可知道，這個方向過去是什麽地方？”
李嬤嬤又哪裏知道？“老奴不知。”
“也罷，咱們先回城。”瑩玉看了看天，雨似乎更大了些。將那車夫綁了，直接扔到車頂。瑩玉坐到車轅上，調轉車頭，往京城方向而去。至於幕後之人，且先不急呢。
到了城門口，將將趕上關城門前一刻。到了城門口，李嬤嬤換了瑩玉到了外面。李嬤嬤哪裏趕過車，大半時間都是信馬由韁，後來正好遇著林家的一個下人，叫了過來趕車，這才順利回到家裏。
“姑娘今天怎麽這麽晚？老爺下衙回來了，問了好幾回。”剛進家門，大管家跟劉嬤嬤就迎了上來。劉嬤嬤眼裏只有自家姑娘，根本沒擡頭看車頂上。大管家則不同，一眼就看到了車頂上綁著的人，臉色就是一變：“姑娘路上可是出了什麽事？”
瑩玉道：“怕是被人收買了，半道上想把車趕往別處。”
瑩玉會武的事，知道的人不少，卻也不多。父親和姐妹們知道，外院大管家知道。內院裏，也只姐妹們身邊親近信任的人知曉。瑩玉身邊的人卻是全都知道的，但她身邊的人，可以說是精挑細選，非常忠心。
車夫只是外面侍候，最多只接觸內院一些負責跑腿的小丫環。自然不知道這些事情，也是因為不知道，才敢如此行事。
“管家伯伯，這人交給您了。”
“姑娘放心。”大管家臉色黑沈，目送瑩玉去了內院，這才叫人將車頂上的人拖下來。
因之前下雨，瑩玉身上衣衫早濕，回到內院便讓人擡了熱水過來，泡了個熱水澡，又灌了一碗姜湯，這才呼出一口帶著姜味的氣。“李嬤嬤那邊可也送了姜湯？”
“姑娘送了什麽，李嬤嬤那邊就有什麽。”喜鵲拿著帕子給她拭發：“還跟嬤嬤說了，讓她喝了姜湯就躺著，要是明兒沒事，再過來侍候。”
“本該如此。”瑩玉點頭，又道：“回頭再給今兒替我們趕車的小子送幾兩銀子。今晚可多虧了他，不然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呢。”
“姑娘且放心吧，劉嬤嬤已經去了。”
“有你們在，我再不必擔心的。”瑩玉被她按著頭皮，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。“今兒家裏要有什麽新鮮事？”
“新鮮事沒有，到有一件舊事，又叫人給翻了出來。”
瑩玉好奇道：“咦？是什麽事又被翻了出來？”
“說起來，還是賈家呢。”喜鵲頓了一下，才道：“姑娘可還記得，大姑娘身邊，以前有一個叫紫鵑的丫頭？”
瑩玉只記得林黛玉以前身邊有一個賈家的小丫頭，叫什麽卻哪裏還記得？
“她不是被攆回賈家了麽？又翻出什麽事來了？”
喜鵲道：“不是什麽好事。之前她被攆回賈家之後，被璉二奶奶給要了過去。璉二爺一家去上任時，也沒帶著她。後來如何了，咱們也註意。到是今兒才聽說，她被收房了。”
賈寶玉房裏人不少，他身邊的幾個大小丫頭，全都是他房裏人。前兩年還鬧出身邊丫頭有了身孕的事情。如今不過是多一個，有什麽稀奇？
這麽想，也就這麽說了。
喜鵲左右瞅了瞅，才小聲道：“姑娘有所不知，她不是被賈寶玉收了房，是被賈府二老爺收的房。”
“……”瑩玉懵了，“怎會如此？”
喜鵲又哪裏知道內中情由，只道：“只聽說，是已經有了。”
瑩玉已然無言，這可真是讓人不知說什麽是好。紫鵑很豁得出去，這政老爺也是真不要臉。
說起來，這麽多年，賈赦隔三岔五的鬧，到如今還是沒能分家。只是所有人都知道，賈家二房廢了，不管賈母怎麽給他們作臉，他們依舊廢的糊不起來。賈政的官職從八年前被停，到如今都沒再起覆。賈寶玉這幾年被逼的瘋了兩回，也不知是真是假，但結果就是，賈政再也沒法子管他了。
只能放任他。賈母到是疼寵如昔，可他如今能瀟灑的地盤，就只有賈家了。甚至於，因著二房如今越發落魄的關系，很多以前還圍著他的下環，也不再奉承他。
到最後，就只他院裏的姑娘們還對他體貼溫存。
很自然的，那房裏的丫頭個個都是姿容不俗，賈寶玉又是個會討女孩喜歡的。一來二去，近身侍候的那些，個個都跟他有了首尾。本來這事賈母王夫人等還不知，直到有一年，他身邊的丫環有了身孕，被瞧了出來。賈母這才讓人去查，這一查，光身孕的就有兩個……
賈母、王夫人大驚失色。本來二房就不成了，賈寶玉的婚事不好定。若是再有了庶長子，甚至庶出的次子，那他還怎麽娶正經人家的姑娘？於是，幾碗打胎藥下去，全都給落了。
賈母、王夫人到是想將這事給掩了，可有賈赦在，又哪裏是她們想攔便能攔的。最後到底還是壞了賈寶玉的名聲……如今那賈寶玉的婚事也成了大難事，身份好一些的，都看不上他家。身份便是差不多的，一知道他那屋裏的事情，也不會願意。再次的，王夫人和賈母都不願意。
畢竟，賈政官職都沒了，比他家條件還差的，那便只是布衣之家，或是商戶了。
好吧，扯遠了。
“我記得，那紫鵑以前是跟賈寶玉好的吧？”她隱約記得，她還是因為賈寶玉給攆回去的。
“可不是。”喜鵲放下巾子，拿梳子為她通發：“不過也不奇怪。那府裏的事情，誰能看得懂？一個個的，竟跟瘋子一般。”
瑩玉覺得喜鵲這話說得十分對，何必去理解瘋子的思想呢？
“通了發先替我梳起來，還得去見父親。”今天這事兒，她必得跟父親說一聲的。
“是。”
待她這裏整理好，還沒來得及去前院，林如海到先一步來了。
“我兒可還好？受傷不成？可驚著了？”
“女兒一切都好，不曾受傷，也未被驚到。”瑩玉扶著林如海坐下。“正下雨呢，您怎麽就來了？我剛要過去給您請安呢。”
“我如何坐得住。”林如海將她上下看了一遍，這才真的放心。“那車夫招了，說是有人給了他五十兩銀子，只需將車趕到指定的地方便可。那地方在城外，便是要查，也得等到明日。”
這個瑩玉早就清楚，她不著急，反而安慰道：“父親不用著急，咱們慢慢來。想要算計我，可沒那麽容易。一次不成，怕還有二次，二次不成未必沒有三次。咱們大可守株待兔，等著他們自投羅網。”
林如海卻不這麽想：“先不說對方是什麽人，目的又為何。只怕是一次不成，便不會再出手了。”既然已經打草驚蛇，又沒有一擊斃命的手段，聰明人就會立刻退走，藏匿起來。若當真一次不成，就二次出手，二次不成繼續出手。要麽就是極蠢的，要麽就是事情太過重大。
“這段時間便待在家裏，莫要再出去了。”
瑩玉有心想反駁，可一看到父親花白的頭發，犯著蒼白的臉色，到底還是應下了。今天這事，只怕是把父親嚇得不輕。
“父親放心，在這件事沒個結果之前，女兒不會輕易出門了。”
這件事只瑩玉和林如海知道，林黛玉和惜春都不知的。她們只知道，連著幾天，大忙人都沒出門。不出門她們也開心，多一個人一起玩樂，本就是開心的事。且黛玉婚期已定，在家的日子不多了。此時多跟妹妹一起聚聚，總是好的。
不過，瑩玉雖然沒有出門，卻並未將這件事放下。
林如海的人在查，她手下的人也在查。而她自己，還趁著休息，或是修煉的時候，也離魂在京中轉悠，尋找線索。
她不知父親那裏進度如何，她手下的人卻沒什麽收獲。
收買車夫的人一直沒找到，而對方指定的位置，也只是荒郊野嶺。擄了她過去的那天，那裏有什麽人此時也無從得知，線索等於直接斷了。
瑩玉自認沒結過什麽仇，更沒得罪什麽人，實在想不出，到底會是誰算計自己。一時間想不出來，自然也是毫無頭緒。每日便只在外面亂逛，雜七雜狼的消息聽了一堆，與自己有關的，卻是半點沒有。
她雖忙著查事，卻也沒忘了陸晉的事。只是每日都是郭安親自過來回事，聽她調遣。偶爾以靈魂的狀態，去溫侯府轉一轉，看看進度，到也沒耽誤。
這一日，她剛處理完雜務，準備回房休息，當然，休息是假，離魂去查消息是真。就聽有人來報：“姑娘，陸世子來了。”
“快請。”瑩玉連家門都不出，自然更不可能再去擴國寺了。沒想到，陸晉居然親自下山來。
不一會兒，陸晉進來。又是半個多月未見，他周身氣息更加平和凝靜，而且，之前又粗又黑還有疤的膚色，也大有改變。白了不少，細了許多，那疤更是淺淡很多。想來，是用了什麽好的祛疤藥了。
“師兄，怎麽下山了？”大軍剛剛回城，和聽說一路上遭遇了好幾次自殺式的報覆，被傷了不少人。這種時候，那些蠻族殺手怕是不少都藏在城裏，他這會兒出現，可不是好事。
“來看看你。”
“恩？”有什麽好看的？
陸晉自然不是單純的來看看她，事實上，她出事的時候他就知道。雖然知道她的實力，可身為師兄，身為一個男人，又怎麽可能真的讓自己師妹，自己心悅之人，大晚上的一個人回家？
只是事情發生時，看她能解決，他就第一時間往下查去了。
林如海和瑩玉的人都沒查出來，當時在那個指定地點的人是誰。可陸晉卻抓了個正著，但他並沒有當時叫破，因為在那裏的人，也不是幕後之人。真正的幕後黑手很謹慎，在知道事情失敗後，就一直沒露頭。直到昨天晚上，才終於再次聯系那些人。這才讓他抓到尾巴，順藤摸瓜的的到源頭。
也因此，一大早，他就過來了。
“這次的事情，有些覆雜。”
雖然沒有證據，但瑩玉也有所猜測：“是沖著父親來的嗎？”她並曾得罪過什麽人，想來不會惹來什麽仇家。那就只能是身邊親近的人引起的。林黛玉也不可能，她本是與人為善之人，同樣不會結下仇敵。所以就只有林如海一人。
作為一品大員，他身處覆雜的政局中，可以說所有人都能是敵人。無關你惹沒惹人家，你站在那個位置，就天然的成了別人的眼中釘，肉中刺。
林如海深得皇恩，受帝王寵信，他自已也極有能力和才華，處事圓滑。那些仇視他的人，想要扳倒他很難。所以，那些人奔著他的弱點，也就是他的女兒來，也就在情理之中了。
黛玉和惜春從來不會亂跑，別人想下手不易。只瑩玉自己，這段時間經常外面，身邊帶的人也不多。自然就成了別人好下手的對象。
“不只如此。”陸晉點了點頭，又搖了搖頭：“朝中確實有人因為林大人而動手，但真正將你作為目標的，卻是別人。這個人，跟朝政無關。”
“誰？”
“賈元春。”
“……”瑩玉怔了一下，“怎麽是她？”頓了一下，又問道：“目的呢？”
“賈元春大概……恨林家。”
瑩玉皺眉：“她恨林家做什麽？”
這種問題，陸晉也不知道：“誰知道她怎麽想，但是她確實恨著林家，恨著林大人。這次，她搭上了三皇子妃，兩人合謀了這件事。”
“三皇子妃？”瑩玉覺得頭禿，“這跟三皇子妃有什麽關系？”
陸晉也想嘆氣，所以才說，事情很覆雜呢。任憑林家怎麽想，也想不到幕後之人是誰。
“三皇子想拉攏林大人。但林大人剛正不阿，又是堅定的保皇黨，誰也不幫，更不站隊。三皇子著急了，有一年你去過宮宴，他便惦記上了，有心想納你為妾，也順便將林大人拉進他的陣營。他稍有此意，便叫王皇子妃知道了。三皇子妃善妒……偏又跟賈元春湊到了一起……”
瑩玉已然記不起這些事情，三皇子長什麽模樣更是完全記不清。
“那我還真是無妄之災。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
瑩玉突的冷笑：“這三皇子想的到美。”這麽多上門求娶她為嫡妻的她都沒看上，居然打著讓她給人作妾的主意，美不死他。但很快她又皺眉：“這件事，需要告訴父親。”
“此事林大人已經知道了。”他天沒亮就到了林家門口，在送林大人去早朝時，順路就給說了。並且，連解決辦法都有了。
“你遇著了父親？”
“恩。”陸晉點頭：“我既已回城，總要進宮看一看舅舅的。”事實上，他是見過林如海之後，才進的宮。
“多謝。”
“你我之間，何需言謝。”
陸晉在林家待到晚上，趁著夜色，才悄悄離開。
瑩玉送走陸晉，其他人都睡了，只林如海還在書房。
“父親怎麽還沒睡？”瑩玉推門而入，將手裏端的夜宵放到他面前，才在他對面坐下。
“陸世子想來已經將事情跟你說了。”
“說了。”瑩玉托著下巴：“三皇子癡心妄想，於我是無妄之災。只是賈元春那裏我有些不明白，她為何要恨咱們家？我思來想去，只怕是為著當年，父親想法子讓她出宮的事。”
八年前，探春進了宮，如今已升到嬪的位置，且有了一個女兒。同是入宮的兩姐妹，一個一無所獲，狼狽的出宮，一個卻青雲直上。賈元春會不在意嗎？不可能。她現在生活非常糟糕，只怕對探春嫉妒死了。如果意外知道，她當初出宮是被林家算計的，她會不恨嗎？
會，她會把她所有不幸，所有失去的機會，全都算在林家頭上。
如果真是這樣，那麽問題就來了，賈元春又是怎麽知道的？已是事過境遷，當年的事情無從查起。她無權無勢，想查也沒本事查。
林如海等到現在，為的可不只是這件事。而是：“那陸世子有沒有告訴你，他用他的軍功，為你換了一個爵位。”
“恩？”瑩玉突的瞠大眼睛：“什麽？”
“他用他的軍功，為你換了一個爵位。明日聖上就會下旨，封你為縣主。”
瑩玉怔了許久，才道：“怎麽能這樣？”他九死一生，用命拼回來的功勞：“皇上怎麽會允許？”
“皇上是他的舅舅，他鐵了心要這麽做，皇上也只能順他的意。”林如海覺得自己很失職，給女兒帶來了麻煩，卻保護不了女兒：“你有了爵位，身份地位自然與往日不同。便是皇子們，也不敢再隨意打你的主意。”
瑩玉抿著唇，“可以拒絕嗎？”
“君無戲言，聖旨已經寫好，只等明日。”
“我這欠師兄的好像越來越多了。”瑩玉嘆了口氣：“怕是還不起了。”
林如海打量了下她的神色，見她真心為欠人情而發愁，不由一曬。本想挑破陸晉的心思，可想想又閉了嘴。明明是狼崽子盯上他家的大白菜，憑什麽還要他把話說透。最好自家姑娘一直不開竅，讓那臭小子白忙活。
至於還人情，何需女兒來還，他來便是。
“你們一門師兄妹，與親兄妹也不差什麽。他只望你好，日後，你把他當親兄長般對待也就是了。若當真一筆筆算清楚，反而生份。好了，莫要多想。天也不早了，回去歇著吧。”
“父親也早些歇息。”
晚上，瑩玉還是離魂出來了。這一次卻不是漫無目的的瞎走，而是目標明確。她直接就去了劉家，去看賈元春。
天已經很晚了，她本沒指望能看到什麽。結果到了才發現，賈元春居然沒睡。只是也已經躺在床上，身邊有一個才兩三歲大的小孩。
這個小孩瑩玉到是知道的，在探春進了宮，惜春被林如海收為義女之後，賈家送過來的一個丫環生的，那個丫環在生的時候大出血而亡，留下這麽個孩子，自然就養在賈元春膝下。是個男孩！
此時，男孩已經睡著，賈元春正撐著腦袋看著小孩，一只手正在小孩臉上游移。那只手移著移著，就移到小孩脖子上，纖長白嫩的手指輕輕握住小孩的脖子，緩緩用力。直到小孩受不住，哇的一聲哭出來，她的手才不慌不忙的移開。
才移開，門正好打開，抱琴走了進來：“奶奶，小少爺又鬧您了。”
賈元春笑的一臉憐愛：“真是鬧人的小魔星，也不叫人睡個安穩覺。”
“小孩子便是如此。”抱琴將小孩抱起來，唱著小曲哄著，不一會兒，小孩便又睡著。“我把小少爺抱到隔壁吧，也好叫您睡個安穩覺。瞧您，眼下都青了。”
賈元春摸了摸眼角，嘆了一聲：“罷了，那就抱過去了。讓人謹醒著些，這天一日比一日涼，莫凍著。”
“奶奶放心。”
小孩抱出去了，賈元春覆又躺下，手伸到眼前，她看了一會，癡癡的笑了起來。笑了一陣，才將手放回被子裏，閉上了眼。
瑩玉看得汗毛直豎，這賈元春，怕不是瘋了吧？
從劉家出來，瑩玉又去了三皇子府。三皇子府離皇宮不遠，府邸跟溫侯府差不多大。她繞了一圈，該睡的都睡了。剩下的多是巡邏的人，還有幾個應該是三皇子的幕僚，只是他們也沒湊到一起，都是一個人待在各自屋裏，或是沈思著什麽，或是挑燈夜讀……
這種情況下，她自然是什麽都打聽不出來。
因著三皇子這一出，讓瑩玉對所有皇子都有了不少好的想法。正好時間還久，幹脆，把剩下幾個在外開府的皇子全都轉了一遍。這會兒都後半夜了，她去的幾家都睡了。
只剩下最後一家，她也懶得繞，直接利用自己的優勢，走直線，遇物穿物。
剛穿過不知是誰家，進入一個不知誰的院子，正準備直接穿墻而過，就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。“寶釵，小心些。”
因著這個名字，瑩玉停下了腳步，奔著聲音發出處而去。
到了屋裏，果然看到了薛寶釵。當然，她並不是一個人，另有一人正陪著她。這人瑩玉也認得，正是薛寶釵的母親，薛夫人。幾年未見，薛夫人老了很多，薛寶釵顏色到是更盛些，只是眼裏的光芒已然淡去。此時她挺著大肚子，正扶著薛夫人往床邊走去。
看她一身穿著，該是起夜的。
這到也沒什麽，瑩玉只是好奇，原來薛寶釵有孕了麽？到是沒聽說。這肚子這般大，怕是快生了。
只見她緩緩走到床邊，在床上躺下。薛姨媽小心替她把被子掖好，就欲去對面榻上歇息。薛寶釵突的道：“媽媽，明日你去看看姨媽吧。”
薛夫人背脊一僵，半晌才道：“寶釵，非得這樣嗎？”
薛寶釵閉了閉眼，“媽，在這府裏，女兒是個什麽？哪裏能做得了主？”她作不了主，那自是有做得了主的人要她去做。
薛夫人眼睛一酸，差點就哭出來：“我可憐的女兒。”
“媽媽莫哭了。”薛寶釵摸著肚子，“如今我已有了孩子，有了他，女兒以後也就有靠了。”
薛夫人心裏更酸。她來陪女兒幾個月了，竟是一次沒見著忠順王爺。反而常聽說這位爺喜歡哪個戲子，跟哪個俊俏少年十分親昵。莫說寶釵這裏，便是王妃那裏，也是十天半月見不到一次的。她可憐的女兒，怎麽就落到如今這地步了。
這母女兩的話說得掩掩藏藏，瑩玉聽不太懂，想來也沒什麽大事，幹脆便穿過忠順王府，去往另一邊的六皇子府。
結果一樣，都睡著了，什麽都沒打聽出來。
第二日醒來，她到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來，“李嬤嬤，讓人打聽一下，賈元春跟薛寶釵這些年可有聯系。”
李嬤嬤笑道：“這事不用打聽，老奴就知道。”
“那可巧，說說。”
“兩人關系該是不錯的。賈元春以前在宮裏待了不短時間，在裏面積累了不少人脈。那些人脈她半點沒給探春姑娘，反而借機下了幾次手。後來又給了薛寶釵。薛寶釵到是有些本事，借著這條線，在太上皇跟前露了回臉，到是讓忠順王對她另眼相看。可那位是個無情的主，更喜歡戲子小倌。薛寶釵也就得了一時的寵，很快就又被拋到腦後去了。”
“賈元春認識三皇子妃，是不是因為薛寶釵。”
李嬤嬤想了一會兒，才肯定道：“老奴記得，好像是前些年，忠順王妃小誕，三皇子妃曾去祝賀。正好賈元春那年也去了。若是兩人搭上，怕也只有這一回。雖不確定，但賈元春的夫婿在之後沒多久便重回了官場，借的確實是三皇子的勢。”
瑩玉恍然，這就說得通了。
薛寶釵幫賈元春介紹了三皇子妃，所以賈元春將宮裏的人脈給了薛寶釵。她又借此得了忠順王的青眼，進而有了身孕。賈元春幫著丈夫重回官途，丈夫給她面子，要了她娘家帶來的丫環，進而有了那個小孩。但賈元春卻欠了三皇子妃的情，所以現在替三皇子妃做事。
至於為什麽薛寶釵的孩子比賈元春的孩子小？這到是好理解。因為她拿到人脈也不可能立時就見效，接手之後要收服，然後才能謀劃。天時地利人和，全齊備了，才能有效果。
只是薛寶釵之前的話還有些不明之處，似乎她要薛夫人去賈家是有什麽事情，而這事又是忠順王要她去做的。
忠順王是個有名的紈絝子弟，他能有什麽事，還要繞著這麽大的圈子，神神秘秘的？
總不會，也是要造反吧？
不是她瞧不起賈家，要是造反，這樣的人家，除了拖後腿，真心沒別的用處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 求支持感謝在2021-05-2023:50:43~2021-05-2123:40: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：篅天6瓶；
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，我會繼續努力的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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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晉一身煞氣，受佛光熏染，淡去很多。除了臉上那道疤尚能說明他曾有過一段不尋常的經歷外,其他已與常人無二。
“師兄看起來很不錯。”不管真假，至少看起來很平和。
她上輩子就曾在網上看到,說是一些特殊部隊出來的軍人,多少都會留下一些職病習慣。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心理疾病……這個世界雖然沒有什麽特殊部隊,可他幹的事，卻是一樣的。這個世界卻沒有專業的心理醫生為他疏導，能這麽快就能恢覆到眼下這狀態，著實是難得了。
“每天跟著父親一起做早課，晚課，縱情山水,心情很容易平靜下來。”陸晉也覺得在這裏這段時間,他十分的放松。這幾年在外，他晚上睡覺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松。
到了這裏，在木魚聲中,他卻難得的能睡個好覺。
“那便在山上多待一段時間。”瑩玉將準備好的設計拿給他看。雖然她不擅長，所以這設計裏有不少都是黛玉和惜春的手筆,風格則是以她所了解的陸晉為準。大氣而不失優雅，簡練又輔之細節。她們完成之後，又請了林如海看了一回，他也是十分讚賞。只是，當她拿到郭安找的專業人士畫的設計稿後，幾位姐妹看完人家的成果之後，就紛紛改了口。
人家不愧是專業大拿,她們這種小打小鬧的，著實是比不上。
“就用師妹這一份吧。”陸晉仔細將兩份都看了，看完之後沒怎麽猶豫，便作出了選擇。“我更喜歡師妹這一份。”
瑩玉抓了下發梢：“我這份不怎麽出彩。”
“但是我最喜歡。”陸晉選擇瑩玉的設計，固然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偏愛，但也確實是因為這份設計稿很不錯。“這一份確實是大家之作，但風格更加儒秀精致。非是不好，只是不適合我。我到更喜歡師妹這份，尤其是這練武場，馬場，正是我所愛的。”至於另一份，亭臺樓閣，小橋流水，連何處種什麽花都標的極為細致。
即便才看到設計圖，已經能夠想象它會有多美。但是不適合他，更適合給宮裏的娘娘們去賞個景，遛個彎。
想到這個，他到有些擔心：“師妹喜歡這一份麽？若是……”
瑩玉連忙搖頭：“我當然喜歡我畫出來的。”
陸晉松了口氣：“這便是了。且這些弄好之後，需要花費太多人力物力去維護。可府上現在只住我一人，我能看多少？憑白耗費，也沒必要。”不得不說，瑩玉之前的擔心還是很有道理的，陸晉還真就沒多少錢。
當然，他是決不可能跟窮字連在一起的。之前給瑩玉送禮物，都是論車送的，哪裏會窮？可這是兩碼事。那麽大的宅子推翻重新修築，所要花費的錢財，可不是禮物能比的。他家庫房裏寶貝多的很，但那是上代人傳下來的，不說祖祖輩輩傳下去，他也做不出來賣這些東西，去蓋奢侈的大房子。
“那就定這一份。”
得了答案，瑩玉就不再停留，準備回家。護國寺離城有些距離，自然是要抓緊時間回去。
一聽她要回去，陸晉就皺眉：“這會兒天不早了，不若在山上住上一晚，明天再回。”
“不了。出來的時候就答應了父親，今天必回的。且現在不算太晚，路上快一些，來得及的。”
陸晉見她堅持，便不敢再留。只心裏到有些後悔，早知這事讓她如此辛苦操勞，到不如讓別人去做。只是事已至此，反悔也是不能。只道：“以後有事找我時，讓郭安給我送信，我悄悄的回去見你就是。這天越來越冷，白日更是越來越短，你這麽來回奔忙，著實辛苦。”
瑩玉卻笑：“師兄知道我的，能出來轉轉，於我是件高興的事情。”
“若當真為了高興，便該慢慢來。而是像今日這般忙碌。”
“今日只是先答應了父親，以後若是再來，我定跟父親說好，慢慢來。”
如此，陸晉也就沒什麽可說的了。
瑩玉下山，與陪著她一起過來的李嬤嬤以及車夫匯合，快馬加鞭往回趕。
這天確實有些晚了，且行到半路，天陰起來不說，還起了風。又行不多久，更是下起了雨。幸而雨不大，尚能趕路。
只是這路走著走著，便覺得不對。
這條路，這些年瑩玉走的可不是一回兩回，早已熟知。如今哪怕她沒看外面，只從幾次轉向中，就感覺出來，路不對。
她猛的掀開車簾，看向外面。
“停車。”瑩玉對著前面道。
車子不停，反而更快了些。
李嬤嬤這才意識到不對，臉色就是一變：“姑娘。”
瑩玉搖頭：“無妨。”她推開車廂的門，對著車夫猛的一腳踹了出去。車夫從裏面叫停車開始，就緊張到了極點。只是他諸多防備，卻沒防備裏面的人會踹他，驚慌之下，抓著馬韁的手已經松了。而他的身體，更是飛了出去，直接撞到路邊的一塊大石上。
瑩玉從車廂裏出來，躍上馬背，將馬控制住。
待馬車停下，瑩玉才去看那馬夫。馬夫還是她家用的人，一個普通人，此時已經暈了過去。
“嬤嬤可知道，這個方向過去是什麽地方？”
李嬤嬤又哪裏知道？“老奴不知。”
“也罷，咱們先回城。”瑩玉看了看天，雨似乎更大了些。將那車夫綁了，直接扔到車頂。瑩玉坐到車轅上，調轉車頭，往京城方向而去。至於幕後之人，且先不急呢。
到了城門口，將將趕上關城門前一刻。到了城門口，李嬤嬤換了瑩玉到了外面。李嬤嬤哪裏趕過車，大半時間都是信馬由韁，後來正好遇著林家的一個下人，叫了過來趕車，這才順利回到家裏。
“姑娘今天怎麽這麽晚？老爺下衙回來了，問了好幾回。”剛進家門，大管家跟劉嬤嬤就迎了上來。劉嬤嬤眼裏只有自家姑娘，根本沒擡頭看車頂上。大管家則不同，一眼就看到了車頂上綁著的人，臉色就是一變：“姑娘路上可是出了什麽事？”
瑩玉道：“怕是被人收買了，半道上想把車趕往別處。”
瑩玉會武的事，知道的人不少，卻也不多。父親和姐妹們知道，外院大管家知道。內院裏，也只姐妹們身邊親近信任的人知曉。瑩玉身邊的人卻是全都知道的，但她身邊的人，可以說是精挑細選，非常忠心。
車夫只是外面侍候，最多只接觸內院一些負責跑腿的小丫環。自然不知道這些事情，也是因為不知道，才敢如此行事。
“管家伯伯，這人交給您了。”
“姑娘放心。”大管家臉色黑沈，目送瑩玉去了內院，這才叫人將車頂上的人拖下來。
因之前下雨，瑩玉身上衣衫早濕，回到內院便讓人擡了熱水過來，泡了個熱水澡，又灌了一碗姜湯，這才呼出一口帶著姜味的氣。“李嬤嬤那邊可也送了姜湯？”
“姑娘送了什麽，李嬤嬤那邊就有什麽。”喜鵲拿著帕子給她拭發：“還跟嬤嬤說了，讓她喝了姜湯就躺著，要是明兒沒事，再過來侍候。”
“本該如此。”瑩玉點頭，又道：“回頭再給今兒替我們趕車的小子送幾兩銀子。今晚可多虧了他，不然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呢。”
“姑娘且放心吧，劉嬤嬤已經去了。”
“有你們在，我再不必擔心的。”瑩玉被她按著頭皮，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。“今兒家裏要有什麽新鮮事？”
“新鮮事沒有，到有一件舊事，又叫人給翻了出來。”
瑩玉好奇道：“咦？是什麽事又被翻了出來？”
“說起來，還是賈家呢。”喜鵲頓了一下，才道：“姑娘可還記得，大姑娘身邊，以前有一個叫紫鵑的丫頭？”
瑩玉只記得林黛玉以前身邊有一個賈家的小丫頭，叫什麽卻哪裏還記得？
“她不是被攆回賈家了麽？又翻出什麽事來了？”
喜鵲道：“不是什麽好事。之前她被攆回賈家之後，被璉二奶奶給要了過去。璉二爺一家去上任時，也沒帶著她。後來如何了，咱們也註意。到是今兒才聽說，她被收房了。”
賈寶玉房裏人不少，他身邊的幾個大小丫頭，全都是他房裏人。前兩年還鬧出身邊丫頭有了身孕的事情。如今不過是多一個，有什麽稀奇？
這麽想，也就這麽說了。
喜鵲左右瞅了瞅，才小聲道：“姑娘有所不知，她不是被賈寶玉收了房，是被賈府二老爺收的房。”
“……”瑩玉懵了，“怎會如此？”
喜鵲又哪裏知道內中情由，只道：“只聽說，是已經有了。”
瑩玉已然無言，這可真是讓人不知說什麽是好。紫鵑很豁得出去，這政老爺也是真不要臉。
說起來，這麽多年，賈赦隔三岔五的鬧，到如今還是沒能分家。只是所有人都知道，賈家二房廢了，不管賈母怎麽給他們作臉，他們依舊廢的糊不起來。賈政的官職從八年前被停，到如今都沒再起覆。賈寶玉這幾年被逼的瘋了兩回，也不知是真是假，但結果就是，賈政再也沒法子管他了。
只能放任他。賈母到是疼寵如昔，可他如今能瀟灑的地盤，就只有賈家了。甚至於，因著二房如今越發落魄的關系，很多以前還圍著他的下環，也不再奉承他。
到最後，就只他院裏的姑娘們還對他體貼溫存。
很自然的，那房裏的丫頭個個都是姿容不俗，賈寶玉又是個會討女孩喜歡的。一來二去，近身侍候的那些，個個都跟他有了首尾。本來這事賈母王夫人等還不知，直到有一年，他身邊的丫環有了身孕，被瞧了出來。賈母這才讓人去查，這一查，光身孕的就有兩個……
賈母、王夫人大驚失色。本來二房就不成了，賈寶玉的婚事不好定。若是再有了庶長子，甚至庶出的次子，那他還怎麽娶正經人家的姑娘？於是，幾碗打胎藥下去，全都給落了。
賈母、王夫人到是想將這事給掩了，可有賈赦在，又哪裏是她們想攔便能攔的。最後到底還是壞了賈寶玉的名聲……如今那賈寶玉的婚事也成了大難事，身份好一些的，都看不上他家。身份便是差不多的，一知道他那屋裏的事情，也不會願意。再次的，王夫人和賈母都不願意。
畢竟，賈政官職都沒了，比他家條件還差的，那便只是布衣之家，或是商戶了。
好吧，扯遠了。
“我記得，那紫鵑以前是跟賈寶玉好的吧？”她隱約記得，她還是因為賈寶玉給攆回去的。
“可不是。”喜鵲放下巾子，拿梳子為她通發：“不過也不奇怪。那府裏的事情，誰能看得懂？一個個的，竟跟瘋子一般。”
瑩玉覺得喜鵲這話說得十分對，何必去理解瘋子的思想呢？
“通了發先替我梳起來，還得去見父親。”今天這事兒，她必得跟父親說一聲的。
“是。”
待她這裏整理好，還沒來得及去前院，林如海到先一步來了。
“我兒可還好？受傷不成？可驚著了？”
“女兒一切都好，不曾受傷，也未被驚到。”瑩玉扶著林如海坐下。“正下雨呢，您怎麽就來了？我剛要過去給您請安呢。”
“我如何坐得住。”林如海將她上下看了一遍，這才真的放心。“那車夫招了，說是有人給了他五十兩銀子，只需將車趕到指定的地方便可。那地方在城外，便是要查，也得等到明日。”
這個瑩玉早就清楚，她不著急，反而安慰道：“父親不用著急，咱們慢慢來。想要算計我，可沒那麽容易。一次不成，怕還有二次，二次不成未必沒有三次。咱們大可守株待兔，等著他們自投羅網。”
林如海卻不這麽想：“先不說對方是什麽人，目的又為何。只怕是一次不成，便不會再出手了。”既然已經打草驚蛇，又沒有一擊斃命的手段，聰明人就會立刻退走，藏匿起來。若當真一次不成，就二次出手，二次不成繼續出手。要麽就是極蠢的，要麽就是事情太過重大。
“這段時間便待在家裏，莫要再出去了。”
瑩玉有心想反駁，可一看到父親花白的頭發，犯著蒼白的臉色，到底還是應下了。今天這事，只怕是把父親嚇得不輕。
“父親放心，在這件事沒個結果之前，女兒不會輕易出門了。”
這件事只瑩玉和林如海知道，林黛玉和惜春都不知的。她們只知道，連著幾天，大忙人都沒出門。不出門她們也開心，多一個人一起玩樂，本就是開心的事。且黛玉婚期已定，在家的日子不多了。此時多跟妹妹一起聚聚，總是好的。
不過，瑩玉雖然沒有出門，卻並未將這件事放下。
林如海的人在查，她手下的人也在查。而她自己，還趁著休息，或是修煉的時候，也離魂在京中轉悠，尋找線索。
她不知父親那裏進度如何，她手下的人卻沒什麽收獲。
收買車夫的人一直沒找到，而對方指定的位置，也只是荒郊野嶺。擄了她過去的那天，那裏有什麽人此時也無從得知，線索等於直接斷了。
瑩玉自認沒結過什麽仇，更沒得罪什麽人，實在想不出，到底會是誰算計自己。一時間想不出來，自然也是毫無頭緒。每日便只在外面亂逛，雜七雜狼的消息聽了一堆，與自己有關的，卻是半點沒有。
她雖忙著查事，卻也沒忘了陸晉的事。只是每日都是郭安親自過來回事，聽她調遣。偶爾以靈魂的狀態，去溫侯府轉一轉，看看進度，到也沒耽誤。
這一日，她剛處理完雜務，準備回房休息，當然，休息是假，離魂去查消息是真。就聽有人來報：“姑娘，陸世子來了。”
“快請。”瑩玉連家門都不出，自然更不可能再去擴國寺了。沒想到，陸晉居然親自下山來。
不一會兒，陸晉進來。又是半個多月未見，他周身氣息更加平和凝靜，而且，之前又粗又黑還有疤的膚色，也大有改變。白了不少，細了許多，那疤更是淺淡很多。想來，是用了什麽好的祛疤藥了。
“師兄，怎麽下山了？”大軍剛剛回城，和聽說一路上遭遇了好幾次自殺式的報覆，被傷了不少人。這種時候，那些蠻族殺手怕是不少都藏在城裏，他這會兒出現，可不是好事。
“來看看你。”
“恩？”有什麽好看的？
陸晉自然不是單純的來看看她，事實上，她出事的時候他就知道。雖然知道她的實力，可身為師兄，身為一個男人，又怎麽可能真的讓自己師妹，自己心悅之人，大晚上的一個人回家？
只是事情發生時，看她能解決，他就第一時間往下查去了。
林如海和瑩玉的人都沒查出來，當時在那個指定地點的人是誰。可陸晉卻抓了個正著，但他並沒有當時叫破，因為在那裏的人，也不是幕後之人。真正的幕後黑手很謹慎，在知道事情失敗後，就一直沒露頭。直到昨天晚上，才終於再次聯系那些人。這才讓他抓到尾巴，順藤摸瓜的的到源頭。
也因此，一大早，他就過來了。
“這次的事情，有些覆雜。”
雖然沒有證據，但瑩玉也有所猜測：“是沖著父親來的嗎？”她並曾得罪過什麽人，想來不會惹來什麽仇家。那就只能是身邊親近的人引起的。林黛玉也不可能，她本是與人為善之人，同樣不會結下仇敵。所以就只有林如海一人。
作為一品大員，他身處覆雜的政局中，可以說所有人都能是敵人。無關你惹沒惹人家，你站在那個位置，就天然的成了別人的眼中釘，肉中刺。
林如海深得皇恩，受帝王寵信，他自已也極有能力和才華，處事圓滑。那些仇視他的人，想要扳倒他很難。所以，那些人奔著他的弱點，也就是他的女兒來，也就在情理之中了。
黛玉和惜春從來不會亂跑，別人想下手不易。只瑩玉自己，這段時間經常外面，身邊帶的人也不多。自然就成了別人好下手的對象。
“不只如此。”陸晉點了點頭，又搖了搖頭：“朝中確實有人因為林大人而動手，但真正將你作為目標的，卻是別人。這個人，跟朝政無關。”
“誰？”
“賈元春。”
“……”瑩玉怔了一下，“怎麽是她？”頓了一下，又問道：“目的呢？”
“賈元春大概……恨林家。”
瑩玉皺眉：“她恨林家做什麽？”
這種問題，陸晉也不知道：“誰知道她怎麽想，但是她確實恨著林家，恨著林大人。這次，她搭上了三皇子妃，兩人合謀了這件事。”
“三皇子妃？”瑩玉覺得頭禿，“這跟三皇子妃有什麽關系？”
陸晉也想嘆氣，所以才說，事情很覆雜呢。任憑林家怎麽想，也想不到幕後之人是誰。
“三皇子想拉攏林大人。但林大人剛正不阿，又是堅定的保皇黨，誰也不幫，更不站隊。三皇子著急了，有一年你去過宮宴，他便惦記上了，有心想納你為妾，也順便將林大人拉進他的陣營。他稍有此意，便叫王皇子妃知道了。三皇子妃善妒……偏又跟賈元春湊到了一起……”
瑩玉已然記不起這些事情，三皇子長什麽模樣更是完全記不清。
“那我還真是無妄之災。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
瑩玉突的冷笑：“這三皇子想的到美。”這麽多上門求娶她為嫡妻的她都沒看上，居然打著讓她給人作妾的主意，美不死他。但很快她又皺眉：“這件事，需要告訴父親。”
“此事林大人已經知道了。”他天沒亮就到了林家門口，在送林大人去早朝時，順路就給說了。並且，連解決辦法都有了。
“你遇著了父親？”
“恩。”陸晉點頭：“我既已回城，總要進宮看一看舅舅的。”事實上，他是見過林如海之後，才進的宮。
“多謝。”
“你我之間，何需言謝。”
陸晉在林家待到晚上，趁著夜色，才悄悄離開。
瑩玉送走陸晉，其他人都睡了，只林如海還在書房。
“父親怎麽還沒睡？”瑩玉推門而入，將手裏端的夜宵放到他面前，才在他對面坐下。
“陸世子想來已經將事情跟你說了。”
“說了。”瑩玉托著下巴：“三皇子癡心妄想，於我是無妄之災。只是賈元春那裏我有些不明白，她為何要恨咱們家？我思來想去，只怕是為著當年，父親想法子讓她出宮的事。”
八年前，探春進了宮，如今已升到嬪的位置，且有了一個女兒。同是入宮的兩姐妹，一個一無所獲，狼狽的出宮，一個卻青雲直上。賈元春會不在意嗎？不可能。她現在生活非常糟糕，只怕對探春嫉妒死了。如果意外知道，她當初出宮是被林家算計的，她會不恨嗎？
會，她會把她所有不幸，所有失去的機會，全都算在林家頭上。
如果真是這樣，那麽問題就來了，賈元春又是怎麽知道的？已是事過境遷，當年的事情無從查起。她無權無勢，想查也沒本事查。
林如海等到現在，為的可不只是這件事。而是：“那陸世子有沒有告訴你，他用他的軍功，為你換了一個爵位。”
“恩？”瑩玉突的瞠大眼睛：“什麽？”
“他用他的軍功，為你換了一個爵位。明日聖上就會下旨，封你為縣主。”
瑩玉怔了許久，才道：“怎麽能這樣？”他九死一生，用命拼回來的功勞：“皇上怎麽會允許？”
“皇上是他的舅舅，他鐵了心要這麽做，皇上也只能順他的意。”林如海覺得自己很失職，給女兒帶來了麻煩，卻保護不了女兒：“你有了爵位，身份地位自然與往日不同。便是皇子們，也不敢再隨意打你的主意。”
瑩玉抿著唇，“可以拒絕嗎？”
“君無戲言，聖旨已經寫好，只等明日。”
“我這欠師兄的好像越來越多了。”瑩玉嘆了口氣：“怕是還不起了。”
林如海打量了下她的神色，見她真心為欠人情而發愁，不由一曬。本想挑破陸晉的心思，可想想又閉了嘴。明明是狼崽子盯上他家的大白菜，憑什麽還要他把話說透。最好自家姑娘一直不開竅，讓那臭小子白忙活。
至於還人情，何需女兒來還，他來便是。
“你們一門師兄妹，與親兄妹也不差什麽。他只望你好，日後，你把他當親兄長般對待也就是了。若當真一筆筆算清楚，反而生份。好了，莫要多想。天也不早了，回去歇著吧。”
“父親也早些歇息。”
晚上，瑩玉還是離魂出來了。這一次卻不是漫無目的的瞎走，而是目標明確。她直接就去了劉家，去看賈元春。
天已經很晚了，她本沒指望能看到什麽。結果到了才發現，賈元春居然沒睡。只是也已經躺在床上，身邊有一個才兩三歲大的小孩。
這個小孩瑩玉到是知道的，在探春進了宮，惜春被林如海收為義女之後，賈家送過來的一個丫環生的，那個丫環在生的時候大出血而亡，留下這麽個孩子，自然就養在賈元春膝下。是個男孩！
此時，男孩已經睡著，賈元春正撐著腦袋看著小孩，一只手正在小孩臉上游移。那只手移著移著，就移到小孩脖子上，纖長白嫩的手指輕輕握住小孩的脖子，緩緩用力。直到小孩受不住，哇的一聲哭出來，她的手才不慌不忙的移開。
才移開，門正好打開，抱琴走了進來：“奶奶，小少爺又鬧您了。”
賈元春笑的一臉憐愛：“真是鬧人的小魔星，也不叫人睡個安穩覺。”
“小孩子便是如此。”抱琴將小孩抱起來，唱著小曲哄著，不一會兒，小孩便又睡著。“我把小少爺抱到隔壁吧，也好叫您睡個安穩覺。瞧您，眼下都青了。”
賈元春摸了摸眼角，嘆了一聲：“罷了，那就抱過去了。讓人謹醒著些，這天一日比一日涼，莫凍著。”
“奶奶放心。”
小孩抱出去了，賈元春覆又躺下，手伸到眼前，她看了一會，癡癡的笑了起來。笑了一陣，才將手放回被子裏，閉上了眼。
瑩玉看得汗毛直豎，這賈元春，怕不是瘋了吧？
從劉家出來，瑩玉又去了三皇子府。三皇子府離皇宮不遠，府邸跟溫侯府差不多大。她繞了一圈，該睡的都睡了。剩下的多是巡邏的人，還有幾個應該是三皇子的幕僚，只是他們也沒湊到一起，都是一個人待在各自屋裏，或是沈思著什麽，或是挑燈夜讀……
這種情況下，她自然是什麽都打聽不出來。
因著三皇子這一出，讓瑩玉對所有皇子都有了不少好的想法。正好時間還久，幹脆，把剩下幾個在外開府的皇子全都轉了一遍。這會兒都後半夜了，她去的幾家都睡了。
只剩下最後一家，她也懶得繞，直接利用自己的優勢，走直線，遇物穿物。
剛穿過不知是誰家，進入一個不知誰的院子，正準備直接穿墻而過，就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。“寶釵，小心些。”
因著這個名字，瑩玉停下了腳步，奔著聲音發出處而去。
到了屋裏，果然看到了薛寶釵。當然，她並不是一個人，另有一人正陪著她。這人瑩玉也認得，正是薛寶釵的母親，薛夫人。幾年未見，薛夫人老了很多，薛寶釵顏色到是更盛些，只是眼裏的光芒已然淡去。此時她挺著大肚子，正扶著薛夫人往床邊走去。
看她一身穿著，該是起夜的。
這到也沒什麽，瑩玉只是好奇，原來薛寶釵有孕了麽？到是沒聽說。這肚子這般大，怕是快生了。
只見她緩緩走到床邊，在床上躺下。薛姨媽小心替她把被子掖好，就欲去對面榻上歇息。薛寶釵突的道：“媽媽，明日你去看看姨媽吧。”
薛夫人背脊一僵，半晌才道：“寶釵，非得這樣嗎？”
薛寶釵閉了閉眼，“媽，在這府裏，女兒是個什麽？哪裏能做得了主？”她作不了主，那自是有做得了主的人要她去做。
薛夫人眼睛一酸，差點就哭出來：“我可憐的女兒。”
“媽媽莫哭了。”薛寶釵摸著肚子，“如今我已有了孩子，有了他，女兒以後也就有靠了。”
薛夫人心裏更酸。她來陪女兒幾個月了，竟是一次沒見著忠順王爺。反而常聽說這位爺喜歡哪個戲子，跟哪個俊俏少年十分親昵。莫說寶釵這裏，便是王妃那裏，也是十天半月見不到一次的。她可憐的女兒，怎麽就落到如今這地步了。
這母女兩的話說得掩掩藏藏，瑩玉聽不太懂，想來也沒什麽大事，幹脆便穿過忠順王府，去往另一邊的六皇子府。
結果一樣，都睡著了，什麽都沒打聽出來。
第二日醒來，她到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來，“李嬤嬤，讓人打聽一下，賈元春跟薛寶釵這些年可有聯系。”
李嬤嬤笑道：“這事不用打聽，老奴就知道。”
“那可巧，說說。”
“兩人關系該是不錯的。賈元春以前在宮裏待了不短時間，在裏面積累了不少人脈。那些人脈她半點沒給探春姑娘，反而借機下了幾次手。後來又給了薛寶釵。薛寶釵到是有些本事，借著這條線，在太上皇跟前露了回臉，到是讓忠順王對她另眼相看。可那位是個無情的主，更喜歡戲子小倌。薛寶釵也就得了一時的寵，很快就又被拋到腦後去了。”
“賈元春認識三皇子妃，是不是因為薛寶釵。”
李嬤嬤想了一會兒，才肯定道：“老奴記得，好像是前些年，忠順王妃小誕，三皇子妃曾去祝賀。正好賈元春那年也去了。若是兩人搭上，怕也只有這一回。雖不確定，但賈元春的夫婿在之後沒多久便重回了官場，借的確實是三皇子的勢。”
瑩玉恍然，這就說得通了。
薛寶釵幫賈元春介紹了三皇子妃，所以賈元春將宮裏的人脈給了薛寶釵。她又借此得了忠順王的青眼，進而有了身孕。賈元春幫著丈夫重回官途，丈夫給她面子，要了她娘家帶來的丫環，進而有了那個小孩。但賈元春卻欠了三皇子妃的情，所以現在替三皇子妃做事。
至於為什麽薛寶釵的孩子比賈元春的孩子小？這到是好理解。因為她拿到人脈也不可能立時就見效，接手之後要收服，然後才能謀劃。天時地利人和，全齊備了，才能有效果。
只是薛寶釵之前的話還有些不明之處，似乎她要薛夫人去賈家是有什麽事情，而這事又是忠順王要她去做的。
忠順王是個有名的紈絝子弟，他能有什麽事，還要繞著這麽大的圈子，神神秘秘的？
總不會，也是要造反吧？
不是她瞧不起賈家，要是造反，這樣的人家，除了拖後腿，真心沒別的用處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 求支持感謝在2021-05-2023:50:43~2021-05-2123:40: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：篅天6瓶；
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，我會繼續努力的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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